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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姐,我不明白,你怎么总是做这两个梦?
嫣红问我。
她不明白,我何尝又明白?
第一个梦,有些模糊。
一个放牛的孩童,从一个捕蛇人手里救下了一条小白蛇。
事后,小白蛇幻化成一个穿白衣的小姑娘,对牧童说,
牧童哥,谢谢你。
你记住,我日后会来报答你的。
第二个梦,倒算清晰。
一个农夫,抱着她即将离世的妻子,断然地说,
这辈子,我欠了你,下辈子,让我来还你吧。
来生,我做女子,嫁你,你做男人,娶我。
随你怎么对我,我都无怨无悔!
牧童,白蛇,农夫,农妇,与我究竟有什么关系?
怎么可能有关系?
我姐姐总是取笑我说,
你一个堂堂相国的千金二小姐,怎么会跟乡下人扯上关系?
是啊!我是相国千金,从我出生那日起,十六年了,我还从没有走出这座深宅大院。
我可从来没见过放牛的孩子是什么样子,没见过农夫与农妇是什么样子,也没有见到过蛇,更别提白色的小蛇了。
然而,梦里的一切,都仿佛是我曾经历过的一样。
姹紫从我姐姐的绣房急急地过来,拉着嫣红到屋外低语一阵。
嫣红复又进屋,对我说,
小姐,大小姐又在砸东西了,夫人都劝不住,老爷一怒之下,说明天就要让大小姐与吴二公子完婚。
唉!我那个金枝玉叶身的姐姐哟!
十八年前,爹曾是一个落魄的书生,受了吴家的百银资助,方能进京赶考,从而一举金榜题名。
为了报答吴家的恩德,当年,爹就把尚未满月的姐姐许给吴家五岁的二公子为妻。
起初十年,两家一直有书信来往。
爹常笑着对姐姐说,吴二公子聪明、厚道,是个翩翩少年郎。
姐姐总是红着脸,羞答答地不肯应声,拉着姹紫回她自己的闺房。
可后来,吴家的书信渐渐地少了,直到三年前,竟再也没来过了。
去年,爹再也等不下去,便派福叔带着一份厚礼,回乡探望吴家,并去信询问,我姐姐与吴二公子的婚事何时操办。
数月光景,福叔回来,老泪纵横地向爹爹禀告,说吴家已是一座荒宅,人去楼空了。
听说,是吴家欠了人家的债。
几日里,爹一直不敢深信有百万家财的吴家会在几年内败落至此。
今年年初,吴二公子竟然找上门了。
他是一个白衣秀才。
却胡子拉茬,一身残破,若非他手中一只玉鐲为信物,爹真不能相信他就是吴家的二公子。
吴家的破败源于吴大公子终日流恋赌坊。
爹留吴二公子在家里住下了。
姐姐遵从父命,离开绣楼,到厢房见过了他。
那晚,姐姐哭着来到我房里,说她死也不嫁给一个穷汉。
穷汉?
为什么说得这样严重?
听说,他很有学识,爹希望他休养调息一阵,温习一下功课,在来年的大考之期一举成名。
若能金榜有名,得个一官半职,姐姐难道还嫌他是个穷汉?
唉!后来,我听嫣红说,他根本无心做官,也就是不愿去考试。
嫣红是私下听姹紫讲的,姹紫是从我姐姐那儿听来的,我姐姐自然是听他亲口讲的。
我姐姐一心要做一品夫人!
他不要做官,就永无机会做一品大员,坏了我姐姐的美梦!
一个不想作官的男人!
为什么?好男儿理该安帮定国,为朝廷效力嘛!
我没有见过他,虽然住在一个府宅内。
我猜不透他的心思,可我好奇得很。
我想去见见他,可我不敢向爹娘提起,毕竟他是男子,是我日后的姐夫。
嫣红一直在旁边愣愣地瞅着我,见我半天不语,便问我在想什么?
我犹豫了一阵,便告诉她我的心思。
嫣红是我的心腹,我与她,胜过亲姐妹,无话不谈。
嫣红一笑,挤眉弄眼地凑到我耳畔,
她说,如果我真是好奇,她会想法子引我去见他一面。
因为,她也好奇得紧!
穆彤写于2002年11月26日傍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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