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牧童第六次转世故事之一


我经过华山时，听山下的村民说，华岳娘娘是有求必应，十分地灵验，因而才上山到华岳庙求签问卦，看自己是否前程似锦。
可我却不曾料到，这日正是七月十七，是西王圣母的寿诞，华岳娘娘一早赶去瑶池拜寿赴宴，根本不在庙内。村民们都知道七月十七不去华岳庙许愿问卦，因而当我来到华岳庙，见庙内空无一人，心里不觉起疑。

我事后才知晓，华岳娘娘独去瑶池为舅母庆寿，临行前吩咐守庙小鬼好生照看着香火，若有游山之人进山烧香许愿，且先逐一记下，待她回来再作处理。
偏这日许愿之人没有，倒来了我这么一个丢笤问卦的，小鬼无法断定我的前程，便施法不使我丢下的笤片落地，而是在庙内悬浮飘游。连番数次，以致我勃然大怒，只当是华岳娘娘瞧不起我，便起了毁庙砸像之心。

可当我扯开挂在华岳娘娘神像前的幔账之后，见到的竟是一个婀娜妩媚、曼颊皓齿的美女像时，心中怒气顿消，偏又有一股傲性在作祟，便从行囊中拿出笔墨砚，在墙上写了‘红红绿绿一神明，泥塑木雕金装成。喉中若有三分气，配做同床合被人’

我更没有想到，华岳娘娘在那日傍晚，略带着一丝醉意回到庙中，看见这首诗，只当是狂徒所为，气得吃不住，未经多想，一心追下山要捉我这狂徒问罪。不想待她追上我后，见我是个龙眉凤目、星眸皓齿的美郎，这颗心就再也不能把持了。

就那么一瞬间，华岳娘娘便知道自己不再是个只知玩闹的女娃娃，而成了一个多情痴心的女人。就像她娘当年那样，只因拨开层云迷雾后的第一眼就瞧见了她爹爹，便无法控制地迷恋上那个善良诚恳的庄稼汉，毫不犹豫地私下凡间，把一生的幸福以及身家性命都交给心爱的男人。
华岳娘娘当时忘却了天规戒律，忘却了她母亲曾受到的责罚，只是盘算着如何能与我做‘同床合被人’，即便我真是‘狂徒’，她也全然不在乎了。”

那天，天色已黑，我仍没能走出华山，我哪里想得到，我所走的路早已被华岳娘娘施了法，要想走出去，除非是求得华岳娘娘解除法术。

正当我心急如焚之时，眼前出现了一个茅草屋，屋内灯火未熄，应是有人居住，我忙过去敲门求宿。
谁想开门的是一村姑，我瞧着面熟，似在何处见过，却一时记不起来。我表明求宿之意，村姑当即应允，当我进屋一瞧，见屋内只有一床一桌一凳，连人也只有村姑一个。

孤男寡女多有不便，我忙要告辞离去，村姑却已将屋门反锁，笑着道：“公子既来之，则安之，又何必急于走呢？这深更半夜，前不着村，后不着店，公子欲意何往？这一宿你在我这里大可安心，若是出去，万一遇到恶盗，你这小命可就难保了。来，请坐吧。”
我自然也怕恶盗，被村姑这么一讲，只得留下，便把凳子搬到墙角，紧抱着包袱，坐着一声不吭。
村姑斜靠在门旁，满脸笑意，连声问道：“公子贵姓？贵庚多少？故乡何处？可是赶考的举子？因何来到华山？”
我见这村姑倒是大方，见着生人一点儿也不脸红，甚是奇怪，见她有所问，不好不答，便逐一回复。
村姑又问道：“公子何曾婚配？”
闻言，我心说：你这大姑娘怎么脸皮这样厚，什么都问得出口？却不细想，仍如实回道：“尚未婚配。”
村姑仍道：“想必已定亲了？”
我摇头，道：“也不曾定亲。”
村姑拍手笑道：“甚好！你我正巧是男未娶，女未嫁，今日有缘聚首，何不趁此良宵，结为百年好合？”

我一见村姑问了半日，竟是此意，大惊，忙起身道：“你我素不相识，萍水相逢，怎能提及此事？姑娘，你也太儿戏了。”说着，要夺门而去。
村姑忙拦在门前，道：“小女子姓杨，闺名‘三娘’，年方十六，爹爹早亡，家中尚有娘亲与哥哥，此时正在我舅父家做客。刘公子，这下你我算认识了，你还有何话可说？来，来，来，不要负了月老美意，咱们快些拜堂成亲吧。”说完，伸手竟来拉我。
我向后闪开，面带愠怒，道：“姑娘太无理了，岂不知‘男女授受不清’，姑娘如此逼婚，传扬出去，姑娘的名节毁于一旦。”
三娘冷笑一声，言道：“刘公子要跟我谈‘礼教’吗？那都是权势之人伤人害命的借口，世间有多少女子因‘三从四德’而虚度青春？又有多少男子因‘三纲五常’而耗尽年华？你既有心娶我，我也有意嫁你，何不当面讲清，也省得日后成一恨事。”
我倒是一愣，道：“胡闹！我什么时候说过想娶你了？姑娘，你再不让开，就别怪我无礼了。”

三娘笑着让到一边，指着屋门，道：“既是如此，我就由你出去，只是出得此门，若再回头，便是应允了你我的亲事，到时我拉你拜堂，你可不能反悔。”
我心说：我出去了，打死也不回头。便道：“好，就依姑娘，我去而不返，从此你我无牵无挂，我若回头，愿凭姑娘处置。”说罢，急急地开了门，头也不回地直往前方跑去。
没跑几步，忽觉膀子上好像没什么重物一撞，不由得手一松，将包袱落在地上，就听三娘喊道：“刘公子，包袱掉了！”我停步正要去捡包袱，忽想起如此一来必要回头，岂不是着了杨三娘的心意，于是只得舍了包袱，依然向前奔去。

黑夜之中，又是山路，我也实在不能辨认方向，只是拼命地向前奔去，只觉山路愈来愈险，脚下不免哆嗦。突然，一阵山风刮过，只听得一声虎啸，一只斑斓猛虎张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。
我真是进退两难，索性既不避闪，也不回头，唯将双眼紧闭，口中喃喃语道：“天灭我也！”等了半天，却不觉得自己被老虎咬着，便睁眼一看，见面前竟立着一位绝代佳人，这花容月貌、衣着装束与华岳庙内华岳娘娘的神像一般无二。

穆彤2002年12月15日改编于《宝莲灯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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